西宁府
贾珩在锦衣府缇骑以及京营骑军的扈从下，返回远处巍峨、古老的城池。
此刻，身后的一辆铺就着干草的囚车上，南安郡王严烨脸色难看，不时瞧一眼换了一身女人衣裙的柳芳，痛心疾首。
实在没脸看！
贾珩此刻面色阴沉如铁，周身充斥着一股冰冷气息，身旁的董迁以及贾芳等将都能瞧出那少年武勋，心头正在藏着雷霆之怒。
来到西宁府城之下，抚远将军金铉已经得悉了消息，领着方晋、金升以及西宁府将校出城相迎。
此外，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，魏王陈然。
经过几天的押运粮秣，魏王押终于运着粮秣以及军械，来到了西宁府城，听闻贾珩与交换南安郡王以及柳芳两人之后，作为南安郡王的女婿，也放下手头的事，带着几个扈从，出城相迎。
金铉勒住马缰绳，诧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，问道：“卫国公，人接回来了吗？嗯？”
却是被一抹鲜艳的红色吸引了目光，定睛细瞧，面色倏变，心头就有些惊讶莫名。
理国公之孙柳芳，怎么换上了女人的衣裳？
倒是金铉骤闻奸细之言，霍然色变，怒目圆瞪，惊声说道：“怎么可能？”
贾珩压低了声音问道：“什么线索？”
同为四王八公一脉的勋贵，西宁郡王与理国公柳芳一脉的关系，其实还算不错，但眼见柳芳着女人衣裳，也觉得羞臊难当。
岳讬见此，说道：“以卫国公的心志，多半不会善罢甘休，兄长需及早做准备才是。”
方晋与金升见此，倒不好再劝，连忙拱手称是，然后离了后院。
岳讬抬头看向多尔济，问道：“那兄长是眼睁睁看着湟源重新回到汉人的手里？”
藏巴汗最终是打不过与格鲁派联手的固始汗的，需得尽快解决青海蒙古诸番人部族。
值得一提的事，齐王陈澄则在前日去了兰州，负责帮助户部协调、督运粮秣。
说着，岔开话题，说道：“金将军，先不说这些，吃饭吧。”
金铉点了点头说道：“既是如此，明日就调拨步骑和攻城器械，兵发湟源。”
贾珩道：“此事，我还在筹谋，湟源为进兵必经之路，原本城小兵少，其实说好拿下也好拿下，明日先领步骑前去试探攻下罢。”
可他金家为大汉开国四郡王，与国同休，世袭罔替，这样是图什么？
但朝廷精锐骑军如此，如果真的上疏参劾于他，天子那里会怎么看，也在两可之间。
“你最近小心一点儿，别让锦衣府的人识破了马脚。”方晋心头稍松了一口气，但仍不忘叮嘱道。
如果拿下湟源不难，而且用兵之道，以正合、以奇胜，进兵湟源就是正兵。
骤然说着此事，开始观察金铉的脸色。
贾珩道：“那就先不用抓人，先用假的舆图看能否顺利夺回湟源，等拿下湟源之后，开始抓捕。”
岳讬面色悲戚，看向放在门板上的硕讬尸身，沉声道：“兄长，我要将汉人付出代价！”
待方功离去，方晋目中闪烁，心底仍有些担心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其实，这就是陈汉沉没成本，前期投入了太多兵力，如果仍然一无所获，大汉损失的就太多了。
贾珩道：“让人画一份假的，或者说路线是九假一真，混淆视听，如果岳讬被骗，和硕特蒙古调兵前去埋伏，也能分其兵力。”
陈潇不假思索道：“此法可行。”
陈潇道：“方晋的弟弟，唤作方功，此人在西宁府城开着一家贩卖皮货和东珠的商会，时常向青海等地贩卖货物，要不要先将人抓起来，拷问一番？”
贾珩幽幽道：“目前只是一种怀疑，否则，官军前后两败，是否也太过蹊跷了。”
只是这十万骑军再折损进去，只怕社稷动摇，等到时机成熟，未尝不能成就西夏李家那样的割据诸侯。
“别喊老夫，老夫耻与尔柳芳为伍！”南安郡王额头青筋根根暴起，脸上怒气冲冲，怒喝道：“你真是丢尽了开国一脉的脸！”
多尔济迟疑了下，说道：“此事确信？那山可不好翻阅。”
“王爷，我……”柳芳面色倏变，开口争辩道。
其实，陈潇也是算准了日子，就是为了给女真以及和硕特蒙古众人当头一棒。
“卫国公见到了那多尔济与岳讬？两人如何？”金铉问道。
而方晋离了郡王官邸，返回离官邸不远的自家住处，一座三重进的大宅院，来到书房之中，烛火映照的面色变幻不定，沉声道：“来人，去将二爷唤来。”
贾珩颔首说道：“殿下最近在城中转运粮秣，但也要注意歹人，西宁府城之中有和硕特蒙古的耳目，谨防尔等丧心病狂，铤而走险。”
贾珩道：“此人颇有机谋，更是在西宁府城中收买高阶将校，为其出卖情报。”
待回到中军大帐，只见陈潇坐在帅案一侧的梨木椅子上，清绝玉容白腻如雪，晶莹剔透的清眸中蕴着一丝古怪之意。
金铉面色变幻，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卫国公，不如让人寻一身衣裳换过来吧。”
“你想用舆图为饵？”陈潇沉吟道。
多尔济点了点头，道：“贤弟所言甚是，我瞧那东峡谷口易守难攻，料那汉军也不敢过来，我等是坚守城池，还是说继续诱敌深入？”
硕讬所中的这种毒药原是慢性毒药，通过严格计算、控制剂量在饭菜中使用，经过一段时间的累积，大概就是这段时间会毒发，但因为心绪激荡，流血速度过快，一下子就直入脏腑，鬼神难救。
“确凿无疑，我现在正让人设法窃取汉军的详细进兵之图，只要得到进兵路线，我军提前设伏，就能再将汉军一网打尽！”岳讬低声说道。
这位方晋的胞弟，认识不少鸡鸣狗盗之辈，似乎想到了偷舆图的渠道。
这时，不等柳芳信口开河，南安郡王冷笑一声，说道：“彼时，和硕特蒙古以酒肉分别相诱本王与柳贤侄，说只要穿上女人衣裳就可天天吃着酒肉，为本王言辞相拒，柳贤侄想来这几天饱食不知多少顿了吧。”
岳讬以及多尔济将硕讬的尸身，以及女真使团的张尚等人送到县衙，原本乘兴而去的和硕特蒙古众人，此刻气氛低沉，沉闷悲伤。
金升也劝道：“是啊，父亲，卫国公所言高阶将校，这城中的高阶将校也不少，想要一一排查，并不容易。”
孙子兵法所言，用间有五：有因间，有内间，有反间，有死间，有生间。
而陈潇则是偷偷打量着方晋等众军将的脸色，目光掠过一圈，最终停留在方晋的脸上。
方功道：“兄长放心好了。”
“齐王兄已经吩咐着关中的各大仓场向这边儿转运粮秣，目前保障大军一个月的粮秣供应，是绰绰有余的，一个月之后，目前还在筹措。”魏王道。
……
陈潇点了点头，道：“那我让曲朗去安排。”
因为方晋目中惊色一闪而过，手里筷子也差点儿落下，好在定了定神，并未惊而落筷。
柳芳面色“刷”地苍白一片，紧紧垂下头来，将目中的一丝怨毒和愤恨死死压下。
……
贾珩没有搭理这个话题，说道：“明天我打算发步骑，进兵湟源，先行试探，你那件事儿尽快安排上。”
柳芳：“？？？”
魏王闻听那带着关切之意的话语，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暖流，温声道：“子钰放心好了，我会小心的。”
金铉目光闪了闪，嘴唇蠕动了下，目光黯然了下，也不好再劝，道：“卫国公，城中已经准备好酒菜，先至府中宴饮吧。”
他也需在子钰面前显露雄心壮志。
当初与宋皇后一同来到京城，中间急赴戎机，也就没有随宋皇后回返京城。
多尔济正要伸手拍下岳讬的后背，面色愣怔了下，连忙触电般的收回，说道：“贤弟，前些时日，你也知道，我父汗抽走了两万精骑，现在按说也不易与汉廷再大举开战？”
方晋连忙道：“岳丈大人，卫国公许是信口一说，西宁府城因为三万大军葬身海晏，早已对和硕特蒙古恨之入骨，如何会为蒙古鞑子暗中通风报信。”
但以硕讬的机敏和智谋，是否会中得这等计策呢？其实可以一试，因为舆图是假的。
过了一会儿，方功从外间行来，施了一礼，说道：“兄长，您唤我。”
金铉看向方晋与金升二人，道：“今日卫国公说城中可能有和硕特蒙古和女真人的耳目，此事你们二人让人查一查。”
此刻，扈从左右的锦衣府将校以及京营游骑紧随其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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