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宫，含元殿
此刻，殿中群臣或跪或站，面上神色各异，但都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戴权手中的那份军报和奏疏。
崇平帝微微颤抖着手接过戴权递送而来的军报，迅速展开，阅览而毕，现出团团红晕的面颊喜色难掩。
“好！此战过后，和硕特蒙古精锐全失，湟源、海晏几如砧板之肉！宰割由我！”崇平帝阅完军报，感慨说道。
下方的军机重臣面上则是现出疑惑之色，目光都落在那份军报上。
施杰好奇问道：“圣上，未知卫国公如何笃定和硕特蒙古会与我大汉决战，臣等疑惑不明。”
如果按和硕特蒙古的作战特性，大概就是实力不如汉军，然后全军遁逃，在茫茫草原上和汉军展开追逐战，怎么给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在兵寨中等候着卫国公，并与之鏖战相持半月之久？
崇平帝自晕厥以后，难得现出一丝笑意，语气欣然说道：“子钰知和硕特蒙古的多尔济与岳讬持兵马藏匿在湟源、青海，故而以兵寨攻防相诱，而后以反间计诱使敌寇分兵埋伏沟谷，为子钰将计就计。”
说着，将手中的军报递送给戴权，说道：“让诸卿都看看。”
戴权躬身应是，然后拿过军报，向下方的群臣的传阅。
而传阅到军机大臣施杰之手时，阅览而毕，更是啧啧称叹，说道：“这就是速胜之由了，和硕特蒙古如果不与我军相持，而是散落于草原，行近而袭扰，一击不中，即远而遁逃，只怕三月都未必能克敌！”
说到此处，不由看了一眼庞士朗，先前就是此人说子钰智穷计拙……
先前大汉连败几场，尤其是南安郡王严烨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，差不多可以说是动摇国本。
尤其是六万京营精锐伤亡惨重，可怜无定河边骨，犹是春闺梦里人。
圣明无过皇帝，如此一来，也不用下什么罪己诏。
而仍跪在地上的大汉文臣，脸上神色不一而足，也有一些顿首而拜。
贾政道：“母亲说的是，朝堂之上，波谲云诡，行将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，子钰如今能以无敌之姿大胜西北，再奏凯歌，实不知渡过了多少激流险滩。”
如王学勤、郭璞等脸皮薄的，则是心头羞愧，紧紧低头，心头懊恼不已。
此刻，南安太妃面色苍白，不知为何，心头似是出现一幕幕自家被褫夺郡王爵位，从此家道中落的场景。
完了，完了。
宝丫头也跟了珩哥儿好几年了，那在京里时候，她瞧见眼角已开，怕不是……
这次胜了之后，求着宫里赐婚，给她家宝丫头请封诰命夫人，应该是差不多了吧。
崇平帝默然片刻，又道：“贾子钰奏疏曾提及，如今和硕特蒙古势窘，可能会引西域的准噶尔可汗至青海助阵，搅乱西北局势，可能后续还有用兵，我大汉退无可退，只能一并击败，如果一战而胜，关西七卫乃至西域都将插上我汉家旗帜，但贾子钰也提及，如果准噶尔以及藏地的和硕特残部不再出兵，正好休养生息，将青海纳入归治。”
“光是听听就觉得险恶一些。”贾母苍老面容上同样见着唏嘘感慨之色，说着，目光担忧说道：“珩哥儿这才只是一时不顺，就让这些人盯着，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啊。”
子钰并非是穷兵黩武的好战武将，想来已慎重评估过青海蒙古的局势，做好了后续考量。
贾政虽然散了朝，穿着一袭绯袍蟒袍的官服，进入厅堂之中，面上带着欣喜之色，说道：“母亲，子钰在西北打了大胜仗，西北大捷啊。”
虽然根据冯太后的懿旨，圈禁南安太妃在府，不让胡乱传递消息，但这种外间有什么动静，派人打听一下，外面的宫廷侍卫倒是不禁。
贾母闻言，面上喜色微滞，诧异问道：“风波？”
说到此处，中年帝王目光逡巡过殿中群臣，道：“至此，青海和硕特蒙古主力为之一空，朝廷京营大军可顺势收复湟源、海晏等地，乃至扫荡青海周围诸番人部族，这与先前严烨等人歼敌数千，收复两城，实则中了敌寇诱兵之计不同，这一次是沉重削去了和硕特蒙古的主力，正如子钰所言，存人失地，人地俱在，存地失人，人地俱失！”
不管如何，青海的这场战事应该已经奠定了胜局，等到捷音再次传来，就是收复失地，青海平定了。
贾母笑道：“我刚刚也让人打听到了，珩哥儿这次又打赢了。”
施杰则是面色疑惑，说道：“圣上，反间计？”
等回去得给宝丫头写一封信，让她给珩哥儿说一声，这功劳能不能请封个诰命夫人，或者赐婚什么的。
好在不管怎么样，她家宝丫头还是跟了珩哥儿，小两口现在恩爱的不知什么似的。
那时候，青海和硕特蒙古如果真的不敌，就可远遁大漠。
而秦业与工部尚书赵翼则是沿着宫道向外面走着，一旁的赵翼向着秦业道喜。
谁家用五万兵马做诱饵？还有那使着诡计，欺骗她家烨儿的岳讬，被她骂了不知多少遍蛮夷、禽兽的岳讬，也被贾珩那小畜生活捉了。
……
至于晋爵之事，要等贾珩克竟全功以后，再行封赏。
可以说，王夫人已经是赢麻了。
可以说，无不体现八个字，运筹帷幄，步步为营。
薛姨妈和王夫人两人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计，也齐齐看向那嬷嬷，目带疑惑之色。
施杰拱手道：“圣上，微臣以为如果能打赢一场，就怕藏地的和硕特蒙古也来夹攻，卫国公两面作战。”
下方群臣皆是传阅军报。
崇平帝红光满面，眉宇间的忧愁之色更是一扫而空，沉声道：“诸卿，据贾子钰所上奏疏，奏疏所言，和硕特蒙古正在攻略藏地，先前部众之中的八万精锐骑军更是抽调远赴藏地支应，而青海等地仅有六万精锐，此外大概募集了两万丁壮，此役可以明确，京营歼敌五万精锐！”
圣上为何只盯着他？这地上跪着这么多人，为何偏偏盯着他？
他方才调门没有那些科道御史高……
韩癀面色一紧，拱手道：“西北大捷，臣为大汉贺，为圣上贺！”
听到这赢字，她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。
随着时间过去，尤其是朝臣散朝，捷报的细节也被一些朝臣披露了一些。
先前严烨、柳芳等人就是歼敌不过数千，就敢深入主力尚在，群狼环视的青海湖畔，不被和硕特蒙古围攻，而致全军覆灭，怎么可能呢？
这在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！
这…他当初为何会用严烨、柳芳等人，这些人蠢不可及，对兵事根本一知半解，如下方跪着的文臣。
殿中众臣闻言，心头松了一口气，缓缓站起身来，面上神色复杂。
或者说，那卫国公本就是帝婿。
下方群臣一时默然，倒是面有喜色。
下方群臣有的也反应过来，纷纷向着那端坐在御椅之上的中年帝王道贺，此刻下跪而拜，似乎更多了几分虔诚。
半月下来，汉军伤亡一万，仍毫无寸进，正是这样的局面，吸引了和硕特蒙古的兵马固定在一地。
这还有奸细的事儿？
王夫人白净面皮又红又白，眉头微蹙，手中攥着的佛珠不由用力了几分。
科道言官失魂落魄，垂头丧气。
……
手中帕子搅动了下，心头闪过一念。
提及此事，刚刚拿开贾珩奏疏正要阅览的崇平帝，抬起头来，目光阴沉几许，说道：“抚远将军之婿，西宁卫都指挥使方晋，其人与女真的岳讬暗通款曲，传递军情，导致大军相继败逃，待将此人槛送京师，有司鞠问其罪，当处于极刑！”
恍若一股喜气洋洋的春风吹进了荣庆堂，众人面上都现出了喜色。
照这个势头儿下去，珩哥儿二十岁之前封个郡王，宝丫头再请为侧妃，将来有个一儿半女，可是有着铁庄稼的爵位了。
此言一出，南安太妃愣在原地，面色涨红，急声说道：“西北大胜？怎么回事儿？”
忽而，正在厅堂中几人叙话之时，外间一个嬷嬷进入厅堂之中，说道：“老太太，外面有了桩大喜事儿啊。”
南安太妃：“？？？”
忽而外间似乎传来了鞭炮声，以及隐隐的欢呼声。
说着，转身去了。
首先是内阁首辅韩癀，接过军报，微微眯着眼，迅速阅览着。
没有多大一会儿，那婢女去而复返，说道：“王妃，外面说是朝廷大军在西北打赢了战事，取得大捷，卫国公打了大胜仗，京中都在欢庆呢。”
而军报则在朝臣之中传阅起来。
崇平帝这次毅然决然地站在了胜利者一方！毫无迟疑，坚定无比。
虽然此举不能彻底冲抵任用严烨、柳芳等人的决策失误，但也在无形中又甩开了一口黑锅。
好好的一场仗义执言，消弭兵祸，却成了一场闹剧！
至于韩癀、赵默等人脸上也凝重之色多过喜色，听方才天子的意思，似乎还要让卫国公进兵关西七卫，收复西域，这真有些穷兵黩武，好大喜功了。
这卫国公经此一役，愈发得圣上器重了。
贾母闻言，心头大喜，面带欣喜之色，看向王夫人和薛姨妈，说道：“我怎么说吧，珩哥儿肯定能打赢，这不就打赢了？”
珩哥儿这短短几年，她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呢，少年国公，权势赫赫。
从当初领兵前往湟源的东峡谷口，如何与敌相持，如何利用反间计，如何分兵袭破和硕特蒙古两路兵马，再到最终打通东峡谷口。
嗯，回去就写信给宝丫头。
如果真的平定青海，拓边关西，剑指西域，封为一等国公还真有点儿薄功的意思。
看来也是见她们家落魄了，这才肆无忌惮。
而不知何时，从自己当时心存疑忌，变成了文臣戒备。
薛姨妈闻言，面色一喜，笑道：“那可真是不小的功劳了。”
随着时间过去，记忆逐渐淡化，可能又不知剪辑、修改成什么版本。
其实，先前群臣皆持反对之声，这位天子在收到捷报之后，反而并没有如一开始那般恼怒。
或者说，纵然陈汉修史，多半也是文臣疑之，帝举棋不定，遂错用严、柳等人，事后悔之不及。
原本提心吊胆的京营军将亲眷，闻听捷音，也都转忧为喜。
王夫人捏着佛珠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压下心头的憋闷。
随着一众金钗南下金陵，荣国府顿时变得冷冷清清起来。
薛姨妈眼眸骨碌碌转了转，笑问道：“老太太，这珩哥儿平定西北是多大的功劳？珩哥儿都是三等国公，这次回来难道升个二等国公？”
待众臣三三两两离了含元殿，行走在殿前的广场上，心头都为方才的朝堂议事争执陷入莫名的情绪。
王夫人听着薛姨妈的笑语之声，白净面皮跳了跳，心头一阵抑制不住的烦躁。
罗氏摇了摇头，放下手里的针线活，说道：“太妃稍等，我让人去外面问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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